文 张鑫
裙带关系在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中普遍存在，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裙带关系利用得好，对企业初创期的发展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从长远看，裙带关系不仅会给企业推行科学管理带来巨大的阻力，从而牵掣企业发展的脚步，还会诱发权力寻租、商业贿赂等腐败行为，严重破坏市场的公正与稳定，使国家的经济增长难以持续。
实际上，金融危机的爆发也与此有着紧密的关联。企业内部、外部以及技术性等裙带关系的蔓延具有慢毒性，很容易侵蚀健康的企业运行机体，造成企业发展出现巨大的恶性变化。作为企业管理者，应该对此高度警惕。
谨防三种裙带关系
汉语中的“裙带关系”泛指血亲、姻亲和密友关系。裙带关系者之间交往密切、互相支持，目的是为了获得政治或经济上的利益。从这个角度看，企业裙带关系至少包括三种。
一是企业内部裙带关系，主要指企业中高管之间的裙带关系及其产生的特殊利益。在这些企业的管理中，感情控制比制度控制要强得多。最为典型的是那些父亲为董事长、儿子为总经理、儿媳妇为财务部经理的家族企业。许多国有企业的厂长、经理虽然是由国家主管部门任命的，但他们大多也是靠裙带关系获得相应的职位。在美国的公司治理结构中，董事会由担任非独立董事的公司高管和来自社会各界的独立董事组成，那些握有公司股票的非独立董事也常常会为追求短期利益而利用裙带关系进行“寻租”。
二是企业外部裙带关系，表现为商界和政界的不道德结合，不同企业高管与高管之间形成特殊的利益关系。美国安然公司和最大的房地产金融机构房利美和房地美就是官商结合的典型。这些企业通过在政界遍撒金钱，编制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利用金钱和游说对政治家的决策施加巨大影响，使自己的利益得到政府的特别“照顾”。美国许多公司常常邀请具有良好个人关系的其他经理人或社会名流来担任独立懂事，结果出现全美最大的1000家企业有八成至少与另一家公司共用一个董事，使独立董事不再“独立”。在俄罗斯、中欧经营贸易的中国商人则采取“灰色清关”策略，实际上也是通过贿赂海关官员建立裙带关系来牟取好处。
三是技术裙带关系，这是利用信息不对称、新型金融工具等在对企业技术监控中进行的舞弊行为。如会计师利用金融工具将企业债务从资产负债表中转移到表外业务；信用评级机构因为分析师与客户之间的个人关系提高对其企业的评价；审计部门为公司不真实的财务报表提供背书等。美国辉瑞公司采取行贿医生夸大药品作用的方式促销药物，利用的也是不正当的技术裙带关系。
裙带关系的慢毒性
企业内外人际关系更多地表现为裙带关系，对企业进行亲情化管理，在一定程度上能形成较强的内聚力，协调好与政府等相关部门的关系，节约大量的时间成本。特别是在创业初期，亲属、朋友不讲待遇、工作负责、忠诚度和可信度高，由他们担任企业重要岗位和高层管理职位，对促进企业发展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但在法治不完善，缺乏民主和监督的情况下，企业对内不强化科学管理，对外热衷于权钱交易，习惯于行贿、拉关系、黑箱操作，不但会牵掣企业发展的脚步，由此产生的腐败行为对整个经济与社会的稳定健康发展带来的危害更大。因此，裙带关系具有慢性毒性的特性。
首先，企业内部裙带关系阻碍了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与完善，使企业缺乏可持续发展的能力。这也是许多企业难以做大做强的主要原因。在裙带关系盛行的企业，往往是亲情、友情和人情取代了企业的制度化、规范化和程序化；任人唯亲的结果，使一些才识平庸、能力差的人占据了重要职位，影响了企业经营决策的正确性、科学性；排斥非亲非故人员，使优秀人才难以留住并发挥作用，影响整个企业的发展；基于企业领导亲戚、外部重要社会关系的强大能量，执行层干部很难推行制度管理，从而降低企业管理的效率；如果企业领导人出现感情矛盾，争权夺利，这种“内耗”还将增加企业的管理成本，甚至导致整个企业解体。特别是对于二次创业的企业来说，由于承担着企业战略转型、规模扩张、组织变革、流程重组、文化再造等任务，面临着寻找接班人、重树权威、人才流失等问题，裙带关系常常成为企业的杀手。王安电脑公司的兴衰就是最好的证明。王安博士凭借其独到的创新能力，使公司得到了速度的发展。但后来他任人唯亲，不顾众多董事和部属的反对，将公司大权交给并不擅长经营的大儿子，排斥追随多年的优秀高层管理人员，致使公司元气大伤，财务状况急剧恶化，最终遭遇破产之灾。
其次，企业外部裙带关系能使企业轻易地获得政府的各项优惠政策和大量转移支付，不仅抑制了企业自主创新，而且造成政府与市场的“双失灵”，降低整个社会的经济效率。技术裙带关系则会带来监管不力、内幕交易等现象，使本来应该是裙带关系的最后一道防线，转而成为裙带关系链上又一个捕食者，严重侵害了中小投资者的利益，破坏技术的权威性、独立性、公正性和市场的公正与稳定，影响整个经济的稳定发展。美国安然公司“神话”的破灭和次贷危机的爆发都是企业内部裙带关系滋生，个人利益高于企业利益，官商结合，政府成为企业的保护伞，企业假公济私，大搞“权钱交易”与“权力寻租”，监管机构提供技术裙带关系庇护带来的恶果，给本国和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裙带如何解扣
裙带关系带来的种种问题虽然出在企业，但根源还在于我国几千年封建社会形成的裙带关系和观念根深蒂固，以至在人们心目中，规章制度甚至法律、道德不如裙带关系，使之成为“潜规则”。这是不是也可以解释，跨国公司在中国疯狂行贿仅仅是对向本土化潜规则的妥协与屈从？由此可见，建设一个规范公正的市场经济秩序，防止陷入裙带资本主义的泥坑，需要全社会甚至世界各国的努力。
裙带关系作为一种普遍的社会行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用错了裙带关系，尤其是让裙带关系成为人们的习惯性思维，颠覆正常的社会价值秩序，背离市场经济对公平竞争的要求。因此，要在全社会形成反对不正当裙带关系的舆论气氛和社会文化环境，铲除适宜于裙带关系生长的土壤。这就要求全社会倡导和谐的人际关系，在经济社会活动中以诚信为基础，平等交换；各级政府要切实提高透明度，注意从源头上坚决制止各种权力寻租行为的发生，努力营造公平竞争的良好环境，特别要建立和完善起有力而高效的市场监管组织机构，加强对“监管者”的监管，构筑起了防止和打击商业贿赂等企业腐败的屏障，从根本上提高市场监管和防腐败能力；建立和完善强大的舆论监督、司法介入等社会监督机制，营造惩治商业贿赂与腐败的强烈社会氛围。
对于企业来说，要充分认识到裙带关系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大忌，把加强制度化建设和进行制度化管理作为长期的发展战略，使各项科学的、先进的管理制度有效发挥作用并占据主导地位，这样才能消除裙带关系带来的弊端，使企业获得稳定的发展。家族企业尤其要按照制度化管理的要求，尽快实现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引进职业经理人制度，最终实现向非家族化管理转变，以进一步做大做强。西方国家成功的家族企业如沃尔玛、福特公司等之所以都能够保持不败，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实行了非家族化治理和管理的结果。总之，制度化管理是成熟企业应采取的管理模式。不管是国有企业还是家族企业，推进制度化管理才是企业不断做大做强的根本保证。
（作者系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